尼日利亚人如何让一个意大利番茄罐头品牌焕发新生

在熙熙攘攘的拉各斯食品市场里，一位顾客指着一只装满大米的搪瓷碗问道：“一‘德里卡’（derica）多少钱？”

小贩克里斯托弗·奥尼耶克维雷用一个旧锡罐舀起一些米粒，并报出本地米和进口米的价格。

这个锡罐原本装着400克番茄酱，频繁的使用已经磨掉了上面原有的文字。在拉各斯伊迪阿尔巴市场用来量米、瓜子或黑眼豆的锡罐，大多已经看不清品牌。

在拉各斯乃至南部港口哈科特、东部埃努古等城市，“德里卡”已经成为常见的计量单位。那么，这种计量单位从何而来？今年21岁的奥尼耶克维雷耸耸肩：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另一条街上的一位年长摊贩、49岁的亨利·恩乔库笑着回答道：“你问的那个人太年轻了，他不记得‘De Rica’番茄酱在当年有多么流行。”

无处不在的锡罐

当恩乔库自上世纪80年代从伊莫州来到拉各斯开食品店时，当地的商贩们已经在使用“德里卡”作为计量单位。

他回忆道，过去，在尼日利亚南部，“De Rica”品牌曾经如此普遍，以至于“De Rica”几乎等同于“番茄酱”。

尼日利亚美食作家 耶米西·阿里比萨拉也记得，在她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成长过程中，她的祖父母常用该品牌的番茄酱。“De Rica当时随处可见，大家都认为它是最好的罐装番茄酱。”

由于这种罐头如此普及，小贩们开始用空罐来称量粮食——每舀一罐就是一“德里卡”。阿里比萨拉补充道，“我们太会循环利用了，把这些罐子变成计量单位很合理。”

此外，还有其他基于知名产品的计量单位：蓝带人造黄油盒被用来量一单位的黄油；而所谓的“香烟杯”则来自装有50根香烟的金属盒。

在她于2017年出版的散文集中，阿里比萨拉感叹很难把“香烟杯”和“德里卡”换算成食谱中的盎司和磅。但她理解小贩们的选择：“好的秤太贵，而空罐子却是免费的。”

任何罐头都可以

尽管今天人们依然说“德里卡”，但商贩们实际使用的罐头早已不是“De Rica”品牌。恩乔库在他的摊位上指着堆满干粮的罐头说道：“这些都不是De Rica的罐子。我们在市场上已经找不到De Rica的罐子了。”

2017年，尼日利亚政府为促进本地番茄生产，而禁止进口番茄制品。由于生产金属罐成本过高且会推高售价，本地番茄酱大多改用塑料袋包装，而标志性的锡罐也逐渐消失。

“被政府禁用了”，批发市场的一家店主阿加莎·奥孔克沃这样解释道。她的店里出售各种商品——从美极调味料到小虾干。

“有段时间，尼日利亚人提到De Rica就是指番茄酱”，她不愿透露年龄，但记得她的母亲在20世纪60年代就用De Rica番茄酱做炖菜，“那时每个人都用它。但如今已不复存在。”

“De Rica”番茄酱起源于1912年意大利艾米利亚-罗马涅乡村的一家番茄加工厂。当它何时进入尼日利亚尚不明确，但消费者的记忆可追溯到上世纪60年代。

如今，她的店里一排排纸箱里装着60克小袋番茄酱。其中只有一箱是 “De Rica”品牌，其余大多是“Sonia”（最便宜）和“Gino”（最流行且与De Rica价格相仿）。即使是在禁令发布之前，“De Rica”也早已失去了市场上的领先地位。她解释称，“竞争太激烈了。”

对品牌的忠诚

如今，仍有人对“De Rica”品牌忠心不改。

在阿布贾高档的“Wells Carlton”酒店内，31岁的副主厨维克多·摩西以他那带烟熏味的尼日利亚什锦饭（Jollof Rice）而闻名。他的秘诀之一是先让米饭微微糊焦再加水，另一秘诀就是使用“De Rica”番茄酱，以赋予菜肴浓郁风味，并呈现漂亮的红色。

如今，这个品牌的受欢迎程度又被尼日利亚侨民带回了欧洲。“尼日利亚人很注重品牌”，荷兰进口公司Unidex客户经理蒂姆·塞伊诺加解释称，“他们一生都会忠于某一个品牌。”

虽然400克的“De Rica”罐头在尼日利亚已不再容易见到，但在拉各斯的市场上，每当有人用其空罐舀米，“德里卡” 这个名字仍然活着。

本文是系列报道 《普通物品的不凡故事》之一，以讲述那些日常物品背后令人意想不到的历史。